是心中不安,才会求诸外。能载舟,亦能覆舟,政事不修致使江山覆灭,与望气方士何。”
王允之本是飞扬疏狂的,不然也不会和王琅那么投缘,常常帮着她些格之事。听到王琅的回答,他伸手拍了船舷,举杯与王琅一碰:“此言甚善,当浮一大白。”
一杯酒尽,又见他望着江神:“易势,天步屯蹇,非人力所能挽回,此伍所谓人众者胜天,天定亦能胜人。然而地有何辜,受此曲阿之难。”
王琅侧听他说话,发现他话语里的倾向也如同船的江,显一曲折不定之态,最后一句则是自伤世,想起了王敦之中的经历。
土地有什么过错,要遭受被开凿截的灾难?人又有什么过错,要生在动血腥的世?
这是晋人命运湍急漩涡的他所不免伤的。
王琅可以理解,但她毕竟还没有真正直面到世惨痛的一面,人生经历顺风顺,因此思想上仍带有烈的理想主义彩,话语里满是少年人的轻盈锐气:“人胜天,慎避勿当,天反胜人,因与俱行,尽天极而用天当,正是我辈天命。”
她神里带有烈的天命在我的自信,笑容明艳照人,与八月的艳几乎为一,以至于王允之略微目眩。他自然无法完全认同王琅的观,但不妨碍他欣赏王琅说话的神采,因此边也染上笑容,伸手为王琅又斟了一杯酒。
王琅端着竹杯,看翠绿的酒在杯中起漩,湖光、光、天光于觞中并为一,纵使酒不醉人,人亦自醉。她逸兴横飞,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扣着船舷放声歌:
“新丰十千酒,咸游侠儿。”
“意气为君饮,系垂柳边。”
“仕汉家,选羽林郎。”
“初随骠骑战,千里赴渔。”
“边孰谓苦,纵死侠骨香。”
“擘两雕弧,千虏只似无。”
“偏坐调白羽,杀五单于。”
“事了拂衣去,藏与名。”
这是唐人咏侠客的几首乐府歌行杂糅而成,诗中容借名汉朝,实言唐朝,是唐人言本朝事的惯用手法,但在晋人听来,自是在歌唱汉家事无疑。
王琅人醉耳,肆意糅改,寻章摘句,全随意兴所致,不在乎逻辑格律,歌调则没有采用时行的吴声西曲,而用了更古老的徒歌声调,以歌者清唱为主,无需弦相和。
王允之与她格惯了,丝毫不觉得士女放歌于途有失礼节,坐到对面笑为她叩舷合拍,充当徒歌抚节之伴。
他自少年时代起,无论家门外,饮酒从不过量,这时看似有酒醉疏狂的风之态,脑其实十分清醒,冷静地品量着歌中诗句——和张华的博陵王侠曲很像,有一句甚至直接化用了张华的“死闻侠骨香”,改为“纵死侠骨香”。一字只差,气象焉,不是我辈语。